是那位裴先生接的,她留了个心眼,没有说是什么事情,只说要找叁公子,那边说了句稍等,云瑶朦胧听到远去的脚步声,紧接着隔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声音,她确认了两回不是挂断,也就耐心等着,窗外已是蟹壳青的天色,北方的冬总是天黑的早,她瞧着觉得再不久就该黑透了。
那边终于有了声音。
“是我。”
云瑶也跟着说,“晓得,我听得出。”
他不知为何笑了一声,那声音在无线电里多了点虚渺。
他又说,“这里不方便说,五点钟我叫人去接你。”
话刚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,云瑶握着听筒发怔,许久才后知后觉的应了一声。
才这一会功夫,外面天色果真已经黑的如同墨汁一般了。
他的人来的准时,五点钟还差一刻时就按了门铃,云瑶和福伯交代了几句,就走了出去。
来接她的人倒是昨天不曾见过的,这人看着就是一副孔武有力的健硕身材,偏偏戴一架斯文极了的银丝眼镜。一路上对她倒是很客气。
他将她带到了重庆路55号,这里原是清宫太监的私宅,又经王公大臣买下,内外陈设说不出的清贵,云瑶跟着那人一路上了楼,进了一间小书房,那人又令人上了茶点就告辞了。一路进来时她看到这诺大的宅邸就好似他的办事处一样,走廊边上有几间小房间,里面有许多人往来不停,电话铃声不时响起来,忙忙碌碌的样子。
云瑶又等了一会儿,他还是没有出现。
窗外正对庭院,高大树木的灌顶摇曳,天冷,月季不开,重迭错落的假山奇立,风打在窗户上,留下铮然的声响。
云瑶站在窗边看的出神,他突然出现了。他身着戎装和黑色长马靴,走进来时拂开的珠帘子在他身后晃荡着,他走进来,目光落在她身上,却对后面跟着的人说,“怎么带她来了这里。”
刚才那个戴眼镜的蒋仕学却笑嘻嘻的说,“您亲自交待的,一定是极重要的,我自然要把人带到您房里来。”
他话说的浑,看他态度,应该是他的亲信,估计那日的事他也听说了,且误会了,才会说这样的话。
云瑶刚才不敢到处走动,不知这处是他的房间,刚要开口解释。只听徐昭一笑,轻斥了声,“胡闹。”
那蒋仕学做他侍从多年,知道他没动怒,打个哈哈就找个由头退下去了。一时之间,又只剩他两人。
他一坐下,云瑶觉得皮肤都紧了,不由地绷直了脊背,也跟着端正的坐着。
徐昭好像心情很好,见她这样,轻声说:“怎么了?”
云瑶被他一问,默默拿起自己带来的东西,林林总总的有许多件,都是有人讨巧送到她家里来的,东西扔在门口人就走了,实在送的巧妙,云瑶都来不及拒绝,且多数看着都是贵重物品,她来前叫福伯一应包好了,连同陈恪行的那两份一起放在一只黑皮藤箱里,这时拿起来往他那边推推。
徐昭打开看了一眼,故意说,“来谢我,还是来贿赂我?”
云瑶被问的窘迫,摇头说:“都不是,这是我替你收的礼,拿来还你。”
他拿手挥挥,里面随意拿出来一样都价值不菲,他却不放在眼里,“既给了你,你收着就是。”
云瑶没当真,又从手包里拿出那帖子递过去。徐昭接过来瞧了一眼,站起来走到里间去,不多时他回来手上就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帖子,他走到她边上,将两份曹家的请帖合在一起放到桌上拿手按着,眼里含笑居高临下的瞧着她,开玩笑似的,“叁妹妹,这下你我二人可绑在一处了。”
第二天云瑶才收拾妥当,徐昭的车早就停在门口等候多时了,云瑶走出来,见他还特意出来迎,给足了面子,她和他一同坐上车,见前排的裴胥十分不满地埋怨他不该自己下车,如今情势危急,他刚刚就像站在敌人眼前,处处都是破绽。开车的却不是那日的司机,是那个蒋仕学,他哈哈大笑,直说叫裴胥不要婆婆妈妈,咱们都在,断不会叫叁公子有什么意外。
云瑶昨日在重庆路留了很长时间,大约知道今日是个什么情形。
今日赴的十有八九是鸿门宴,可却不可不去。
她坐进车里那一刻起,心里已经躁动不安。一双眼直直看着手上的一支黄玉戒指,这是昨天徐昭给她的,叫她今天千万戴好。
车子沿着海河边上的路开,路过铁道桥时,刚巧一辆列车慢吞吞吐着蒸汽开来。
在那蒸腾嗡鸣的汽笛声音里,徐昭往她手里放了一个冰凉的东西。
云瑶回了神一看,是一把英产左轮,精致小巧,里面一共有六发子弹。徐昭一边低声给他讲,一边教她怎么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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